第326章:只有你敢正視朕
不知不覺過了隆冬的季節,到了來年的春天。南瑱下雪的次數是少之又少了,但空氣中還是滿滿的料峭春寒。院落里的梅花,也漸漸凋零失去了香氣。
整個南瑱都城,都漂浮著一種風雨飄搖而要浮躁壓抑的氣氛。
唯有南習容,仿佛不知道亡國之禍即將到來,竟還有心思在宮中舉辦宴會,宴請滿朝文武將臣。如此不將外面的局勢當一回事,依舊自顧自地自娛自樂,也就只有亡國之君才干得出這樣的事情來。
他遠沒有了剛開始主動挑起戰爭時候的成竹在胸,但是他卻用不肯低頭服輸,即使到了最后一刻,他也要孤注一擲。
他覺得葉宋和自己就是同一種人,他也和葉宋一樣,一點都不害怕死亡,因為他有他的驕傲和堅持。
南瑱的史官,點筆蘸墨,準備記錄南瑱歷史的最后一筆。而南習容,即將成為歷史上的最后一筆,也是一敗筆。
黃昏的時候,南習容踩著夕陽破碎的光澤前來。梅花樹長起了一片片的小葉子,在風中顫動,嫩綠而弱小。
他明黃色的袍角隨著走路的動作前后浮動著,一頭墨發在腦后束著,狹長的眼似裹著料峭的春寒一般令人望而止步。
南樞教完葉宋最后一個動作、一個舞步,便叫她坐妝鏡前,更衣上妝。
晚上有個宴會,葉宋不可缺席。
有了南樞這連日的調養和練習,葉宋已經能夠平穩地走路,能夠自行穿衣,能夠端得住飯碗拿得穩筷子吃飯。
她像是外面的梅樹,雖然沒有了冬日里的芬芳,但依舊堅強。
南習容慣常性地從窗外看進去,看著看著竟有些出神。葉宋把額發往后撥起來,露出一張被毀了容的臉,他不覺得那是一種丑陋,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金色面具,反而覺得那是一種印記。他的是她留下的,而她的是他留下的。
葉宋和南樞均知道南習容就在外面,只需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就能看得見他的身影。南樞一邊給葉宋梳一個像模像樣的發髻,那不是南瑱女子的發髻,而是北夏女子的發髻,整個粗糙不平的額頭都露了出來,上面結的疤痕呈粉紅色,不管抹上多么厚的胭脂都不能掩蓋,索性什么都不抹反而自在一些。南樞看了一眼銅鏡,直言不諱道:“你真丑,我從來沒見過你這么丑的女人。你一定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變得這么丑陋。”
葉宋也毫不客氣地回敬著:“皮囊不過身外之物而已,面相丑只要心不丑依舊可以積極向上地活著,有的人卻是面相好看而內心丑陋,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干凈。”
南習容不再在窗外偷聽,轉頭就走了進去。南樞側頭一看,連忙放下梳子,福了福禮道:“妾身參見皇上。”
南習容走到葉宋的身后,微微彎下頎長的身軀,他看著銅鏡里的葉宋,亦或是自己。他忽然開口笑道:“這個世界,不能有兩個自己,否則的話一切都亂了套了。方才你說得很好。”說著他便抬手取下了自己的金色面具,露出了一張被毀掉了半邊臉的容顏,一邊冷魅無暇一邊丑陋不堪,葉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地看著銅鏡里南習容的臉,聽他又道,“可能這個世上也就只有你,敢正視朕的容顏,就好像正視你自己一樣。”
“若你是南瑱的女人,朕一定好好待你。可惜你是北夏的女人,不讓朕看見也就算了,偏偏要出現在朕的面前,讓朕不得不一敗涂地。朕失去的一切都是因為你造成的,朕也要你失去一切。你的一切或許從前是北夏江山,但朕知道得一清二楚,后來是蘇靜。”